镇域经济大省,广东输给了江苏?
在大众认知中,“县弱镇强”,一直是广东显著的标签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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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,位于镇域经济塔尖的“千亿镇”数量从2个增加至4个,一镇正展现出超过一市的潜力,而其中,广东就占据2席——佛山的狮山镇和北滘镇,狮山镇更以1313.49亿元的经济规模登顶,成为全国镇域经济版图上最耀眼的明珠,也令广东坐实“强镇大省”的宝座。
然而,不久前由赛迪顾问和赛迪四川联合发布的“2023镇域经济500强”,展现出广东镇域经济的另一面:其根据2021年数据评选的2023年500强镇中,广东共有81席,不敌江苏137席、浙江86席;而范围进一步收窄至“百强镇”,广东的33席也低于江苏的37席。
为何广东镇域经济大树参天,灌木不足?一种解释如广东省政府原参事、省委党校教授陈鸿宇所言,广东镇域经济分布极不均衡,全国百强镇全部在珠三角,粤东西北地区镇域经济较弱。但是,即便在珠三角地区,百强镇也集中在东莞、佛山两市,其余仅珠海3镇,广州、中山各1镇入围。
今年以来,广东推出“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”,佛山、东莞两市陆续拿出“千亿镇”的建设计划,有意让广东县域经济的“长板”加长。但问题的关键,似乎更在于其后尚未进入百强的大量位于“腰部”的建制镇。
头部“蓄势”
佛山、东莞两市,既是广东镇域经济的“长板”,也是广东“强镇”发展的“活历史”。
纵观广东33座全国百强镇的格局,共有29座来自这两座城市,其中东莞16座、佛山13座。而在全国城市中,两座城市的百强镇数目也仅次于苏州20座,分列2、3位。考虑到两市市域面积与苏州相差悬殊,百强镇密度明显更胜一筹。
更多来自佛、莞的镇域经济占据了经济体量的龙头位置。据赛迪顾问统计,在2021年GDP超过500亿的镇中,有7座来自广东,而江苏则为5座。其中,除狮山和北滘两镇外,东莞的长安镇、虎门镇分别突破800亿元、700亿元,均是“千亿镇”的有力“候补”。
外界看来,千亿镇往往是一个县、区乃至一市的经济重心所在。“千亿镇”的诞生和成长,既意味着一个城市增长极的形成,其所具备的“棘轮效应”,还将加快经济的增长速度。
从各种意义上说,扩充千亿镇“军团”,都是广东的关键,也成为眼下佛山、东莞两市经济发展的“重头戏”。就在今年,佛山提出将支持桂城、祖庙、大良、荷城冲刺千亿镇,东莞则力争2025年形成2个“千亿镇”、2027年增加至4个。
佛、莞两市准“千亿镇”的发展动能从何而来?
回顾历史,同样脱胎于“村村点火、户户冒烟”的时代,造就了两座城市以镇为基本单位的产业构架。此前,中国(深圳)综合开发研究院常务副院长郭万达在分析东莞时就曾指出,东莞的镇域经济并非城市化高度发展的结果,而是在当地特殊行政管理体制下,市场和本地人自发形成的一种经济形态。
自下而上的推动下,镇发挥出了作为城市最小经济单元的最大自主性和能动性。不同产业在不同的镇中自成一派、自我生长,逐渐发展成为每个镇赖以脱颖而出的基础。到现在,“一镇一品”仍是佛、莞镇域经济的基本特点。
2017年率先突破千亿的狮山镇,在紧邻广州的区位优势下发展形成汽车产业供应链,一汽-大众生产基地一家2020年就为当地纳税超40亿元;北滘镇则坐拥美的、碧桂园两家世界500强企业,建成全国规模最大的空调、电饭煲、微波炉、电风扇、饮水机等生产基地,2021年家电业产值约3000亿元。
东莞更是“专业镇经济”的代名词。长安长于电子信息和机械五金模具制造,诞生了OPPO和VIVO两家知名品牌;虎门则以服装服饰业为特色,拥有各类服装服饰生产企业3100多家,注册品牌5万余个,年销售额超过830亿元。
腰部“断档”
佛、莞“双雄争霸”,无疑是广东“强镇”最坚实的基础。但除此之外,珠三角9市中似乎尚未形成成熟的“第三极”,以支撑广东镇域经济更强的发展后劲。
从百强镇数量上看,珠海共有3镇入围,在广东居于第三,而放在全国来看,该数量则处于江苏的无锡、常州、南通和浙江的温州之后。接下来,广东就仅剩广州、中山各有1镇入围。
若对比全省的镇域经济基础,这个数字更难言出彩。数字显示,截至2020年,广东共有建制镇1116个,而江苏、浙江则仅有712个、618个,更大数量的镇并没能孕育出更多的百强镇、五百强镇。具体到城市,深圳已无镇,但广州建制镇数量仍保持在34个,惠州更是高达48个,在培育强镇上还有更大的潜力。
为何同样是广东的经济强市,广州、惠州却没能成为镇域经济的“顶梁柱”?不妨先看广州。
事实上,广州历史上并不乏强镇基因,增城牛仔、狮岭皮具均是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镇域特色产业。但随着城市发展,行政区划出现改镇设街、街道析出的变化,越秀、海珠、荔湾、天河四大中心城区已没有镇一级建制。
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马向明曾分析指出,随着中心城区向外扩展,不少镇都出现外来户籍人口和当地户籍人口严重倒挂现象。析出街道后,由区一级进行更大范围的统筹,而街道则加强公共管理和服务功能,才能解决当地发展的问题。
广州传统产业所面临的转型“阵痛”,也突出反映在作为产业载体的镇域当中。
位于增城的新塘镇就是一例。增城曾是广东面积最大的中心镇,与天河、海珠、荔湾、越秀4个区的面积总和相差无几,巨大的发展空间中,别具特色的牛仔产业孕育而生。“世界牛仔看中国,中国牛仔看新塘”的美誉下,新塘在鼎盛时期日均向全球销售牛仔服装达250万件。
2012年,新塘“一分为三”,分离出新塘镇、仙村镇、永宁街道三个行政区,发展“阵地”大大收缩;牛仔产业更是因粗放型、高污染的生产模式而屡屡亮起红灯,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连续下降,直到2021年才扭转局面。
几年前,广州农业农村局的傅跃华和莫应安在一篇论文中指出,“一镇一业”曾是广州镇域经济发展的生动写照,然而,经过30多年的发展,产业集聚程度低、自主品牌缺乏、区域产业雷同、产业园区违法建设、产业低端、环境污染、安全隐患等问题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之间的矛盾愈加突出,已成为制约镇域经济发展的难题。
如何破题
眼下,广东有意推动镇域经济加速发展。
根据“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”的具体规划,“打造一批经济强镇”被明确纳入2027年发展目标当中。其中,既包含“突出发展一批区位优势较好、经济实力较强、未来潜力较大的中心镇”,又不忘“基本补齐突出短板弱项、进一步缩小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差距”。
一般认为,镇一级有着“连城带村”的地位,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一环。广东意识到,实现高质量发展的薄弱环节在镇。在超过一千座建制镇的可观规模下,镇域经济的发展情况将决定广东全省经济发展的大盘企稳向好。
镇域经济的优势在于足够灵活,特定产业能借力市场之手迅速发展壮大,这一点在莞、佛两市已得到验证。此前,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学研究员丁力在分析佛山、东莞的发展模式时也指出,两市实际经济发展的重心仍在镇里面,相比街道这一行政单位,镇有着更强的自主性,尤其是在财权和税权方面。
但也有观点认为,适用于传统产业的镇域经济发展模式,可能无法全盘照搬到新兴产业的发展上。对于先发者东莞、佛山来说,随着镇区资源越来越少,特别是土地资源的制约,城市可持续发展压力渐增;而各镇为组团的分散布局、各自为政,也让一些镇域产业面临低水平同质化发展的问题。
作为广东第一镇,今年4月,狮山派调研团赴江苏省玉山镇取经产业发展之道,当地媒体直言,结构性矛盾和内生困境已经成为狮山持续跑赢“后千亿时代”的必破之题。其中,产业发展上最突出的短板就是体量大而不强、产业结构不平衡、科技成果转化不足等。
比起“螺蛳壳里做道场”的艰难,越来越多人提出,镇域经济到了打破空间限制、结束单打独斗的时刻。
比如陈鸿宇曾分析东莞指出,市场、交通、信息是区域经济的三重网络,目前东莞无法每个镇都单独形成一套网络体系,因此要以网络化思维重构“镇域经济”,该统的统,该分的分,以经济而不是简单的行政思维统筹片区发展,同时也保持一部分中心镇、专业镇、特色镇的发展格局。
东莞已迈出统筹发展的步伐。根据今年初公示的《东莞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(2020-2035年)》(草案),东莞将形成“一主两副六片区”的城镇体系,现有建制镇被划进六个片区当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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